《成玉》【又名《小白堂》】-凌

<肆>

五岁，白玉堂开始和天尊练内力。天山内力与极寒内力不同。简单来说，如果往外泼一盆水，陆天寒一挥袖，会直接将水冻成冰块;天尊一挥袖，可成冰亦可成雪。因此，白玉堂如果练极寒内力，只需要像陆老爷子那样，往冰原岛一钻，沉着性子老老实实地练，那样练成的内力，从内而外地冰冷刺骨。而天山内力的关键，在于先练属火内力，再练极寒内力，练成后，可随意控制内力的冷暖（①）。

而且，有属火内力为基，不担心小家伙被冻坏。这也是天尊狠心将白玉堂扔雪地里再泼盆水的原因，当然了，只有天尊和白福知道，白玉堂每次练内力，天尊都有在门缝里偷偷的看，顺便在吩咐白福准备火锅、暖炉什么的。所以说嘛，人总是会口是心非的。白福这么想。

另外嘛，在天山练内力也是有原因的。天山内力难控制，刚开始练的时候常会失控，整间屋子甚至是半个百花谷都会被冻上，天尊每早都要将冰震碎。天山人烟稀少，鸟都飞不上来，有的就只有谷中的雪兔、野马还有几只狍子。其他地方，要么温度不合适，要么人太多，小白堂内力失控容易误伤。

内力时不时失控的情况持续了有一个月，白玉堂总算能在清醒时控制内力了，不过睡着的时候就难说了，内力还是会外溢。躲在在天山上练功对一个五岁出头的孩子到底还是不公平的，与他同龄的小孩子已经有了一大堆玩伴了，白玉堂就一个人坐着发呆；其他孩子可以无所顾虑地抱着小猫小狗、被爹娘抱着睡觉，白玉堂不行，只有他娘、他外公和天尊可以抱着小家伙睡觉。

这天，白福不知从什么地方抓了只白色细羽的小鸟，大人手掌那么大，滚圆滚圆的，软乎乎、热乎乎的。白玉堂捧着小白鸟，瞪大了眼睛看，他以前没见过这种动物，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会飞、叫声还很好听的小动物。白福用木笼装了，送给白玉堂玩。到底是小孩子心性，小白堂看书时，小鸟在一旁；小白堂练功是，小鸟在一旁。

三月的春天，北方也难得的有些和煦阳光，但是天山太高，等到四月中旬，才能有些暖意。晚上更冷一些，白玉堂用毯子将笼子裹了，然后回屋睡觉去了。

第二天小白堂一睁眼，意料之中的，四周再一次被冻上。白玉堂披了外套去找天尊帮忙，推开门，刚走几步，就看见白毯子裹住的鸟笼。白玉堂蹲下来将毯子打开，小白鸟僵直着身子躺在笼子中央，一动不动。白玉堂眨眨眼，轻轻拍了拍笼子，小白鸟还是一动不动。白玉堂将笼子抱起，往前院跑。

“师父。”

天尊端着馄饨的手一抖，他徒弟今天乖乖叫他师父嘞。他抬眼朝西看了一眼，没太阳。低头，就见小白堂举着笼子给他看，天尊一眼瞅到了笼子里死掉的小鸟，他轻轻地啊了一声：“啊……它死掉了。”

“死掉了？”白玉堂在书里没少看见死啊故去啊什么的，不过只是他第一次见到真的死亡。

天尊把碗放到桌子上道：“把它埋了吧。”说着，他低头去看小家伙的表情，白玉抱着笼子，抬头又问：“那它还会活过来吗？”

“不会。”天尊一耸肩。生命这种东西，是很脆弱的，稍微冷一点或者生场病就没了。白玉堂眼神黯淡了些，没说话，抱着笼子走了。他将小鸟埋在院子里的腊梅树下，然后坐在石阶上，两手托着腮帮子，空掉的鸟笼放在一旁，望着梅树发呆。天尊对死亡并不陌生，说实在的，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。因此天尊还没心没肺地在心里想，这小孩儿怎么还不哭。

比起天尊的不靠谱，白玉堂倒是在想些其他的。小白鸟死了，不会动了，也不会叫了，也不能待在自己身边。失去了，没有了，以后也不会有了。另外，他知道，是因为自己内力太寒冷，小白鸟被冻死了，最最关键的是，小鸟被关在笼子里，想逃走但是飞不出去，只能被冻死。自己是害死小鸟的凶手。

那是白玉堂第一次真正对武功有了自己的理解。可以很厉害，保护很多人，像他娘一样；像他师父一样，受到很多人的尊敬；可以是伤人、带来死亡的东西，被很多人害怕。

当天晚上，天尊躺在床上咔咔嗒嗒拆一个机关盒子，拆开再拼上，然后再拆开，来回折腾着。好一阵子，发觉自家徒弟的房间还亮着灯。天尊皱眉，小兔崽子真不让人省心，难怪把自己赶出去，原来是想熬夜。想罢，天尊穿好衣服，翻身下床。

将窗户推开一条缝，就见小白堂裹着被子，几次要睡着又强行睁开眼睛，让自己保持清醒。天尊眨眨眼，这小孩又干嘛呢。正想着，脚碰到了放在一旁的空鸟笼。天尊一愣，摇摇头轻笑一声，他算是明白了，白玉堂是担心自己睡着了内力外泄。小白鸟被冻死了，白玉堂多多少少是有些在意、愧疚的。

“还不睡，小小年纪熬夜，小心长不高。”天尊走进去。白玉堂拢了拢被子，轻轻摇摇头：“我不困。”

天尊戳他腮帮子：“就是困了。”

白玉堂拍他手：“没有。”

“好了，师父在这儿呢，怕什么。”天尊把白玉堂抱进怀里，自己也躺在床上，然后盖上被子：“睡吧。”

白玉堂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许是太困了，他也没挣扎，往天尊怀里缩了缩，直到能够听见天尊的心跳声，才安心睡了（②）。

次日，刚过寅时，白玉堂一睁眼，先看身边的天尊，又仔细听了听他的心跳声。正听者，就听天尊轻轻笑了一声：“怎么，担心为师啊？”，白玉堂一撇嘴，翻身下床：“才没有，真可惜你没被冻住。”说着，头也不回跑出去练功了。

天尊微微挑起嘴角，小家伙嘴硬的嘞，刚才明显有松了口气。天尊有些出神，“人”这种东西他见过太多太多种了，有真小人，有伪君子。他们会尊敬武功高的人，但也惧怕武功太高的人，比如说殷老鬼。还有一些江湖人打着“学武为义”的名号，却参加各种各样的武林大赛，为了第一挣得头破血流。他敢说，那些天山派的后生们，不少人只是因为不想舍弃他的光环而留在天山的（③）。

世人皆知他是天尊，武功高强，是武林至尊。第一次有除了妖王和殷侯以外的人那么关心自己。想要他命的人多了，可却有这么一个人，愿意护着他。

很久之后，天尊看着徒弟发呆。白玉堂说，有他在，别人就别想跟他师父动手，除非先杀了他……白玉堂甚至不满地对妖王说，有他在谁都别想动他师父。这家伙，不分青红皂白，妖王明明是在帮他。

很久之后的之后，展昭悄悄将白木天跟白玉堂的对话告诉他。

“你喜欢看到别人开心，无论那个人你认不认识……这就是你跟我之间，最大的不同。”

“是你和大多数人之间的不同吧。”

“你真的觉得大多数人都发自内心想看到别人开心快乐么？”

“对啊。”

“呵呵……天尊教你的么？你去问问他信么？”

“是他教我的没错，无论他信不信，他这么教我，我就信。”

天尊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，他真的不信，毕竟人之本性放在这儿。仔细琢磨着徒弟的话，他忽然发现，展昭的大义是世间公道；赵普的大义是大宋子民和混血儿；公孙的大义是每一个生命；霖夜火的大义是和平正义；他们对大义的思考不同，从小到大，随着认识的不同也有所改变。只有白玉堂，他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，因为从小到大，五爷的大义是天尊。天尊教什么，他就信什么，让他干什么，他就干什么，不问原因。

他跑去找无沙。无沙大师、微尘大师、包大人和庞太师坐在一块儿。天尊溜达到无沙身边，将这事说了。无沙开怀大笑，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，微尘微笑着，直道白玉堂通透。庞籍摸着胡子笑道：“都说五爷懒得深究是非对错，其实，五爷才是看的最通透的那个。”包拯也一勾嘴角，对老爷子拱手：“多亏老神仙埋下的善根，才让这世间多了一位真侠士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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①文中有提到。白玉堂是先练的火之内力（详见展昭与铜铃的对话，就是说他可以先练一点冰之内力，再练火之内力，就不容易走火入魔。）。

②个人理解。毕竟是小孩子，害怕失去自己珍惜的东西。对于小白堂来说，师父是他最亲近的人，心里也是害怕失去的。

③第二案，赵普不理解王烙宁愿“夹起尾巴当狗”都不愿意离开，展昭给出了解释，其中有一条就是“没有谁愿意舍弃天尊的光环”。

下一篇的情节就有装死情节了【总算写到了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