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成玉》【又名《小白堂》】
<拾叁>
白玉堂不是不喜欢热闹，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参与，而且，他觉得，只有能看着他们热热闹闹、快快乐乐的，他就觉得很开心。
在院门口站着看了一会儿，小白堂准备四处逛逛，这是他跟着天尊学武后第一次回映雪宫。不过刚进了另一个院子，小白堂就站住了，有个少年站在河边。这个时候，来的亲戚都在正厅聚着聊天，这里属实不应该有人。
小白玉堂在一座石桥上停了下来。桥下小河岸边站着的那个少年大概十二三岁，正低着头，看着河面。
映雪宫的河水基本都是温泉，因此里边是没有鱼的，即使有，也都是在映雪宫最外边的池子里……可是在那少年的脚边，有一条翻着白肚皮的小鱼，正躺在热水中，鳞片无力地抽动几下，看来是马上就要死了。
年幼的白玉堂站在桥上看着那个少年。
那少年似乎感觉到了有目光注视，于是抬起头，望向白玉堂的方向。
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，对视了一会儿。
那少年打量了一下白玉堂，问，“你在干什么？”
小白玉堂没有回答，反过来问他，“你在干什么？”
那少年指了指热水里的那条鱼，“它快要死了。”
白玉堂问，“你就那么看着么？”
少年笑了，微微地歪过头，看白玉堂，“不然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？”
“那条鱼跟你有仇么？”白玉堂是个淡定得奇怪的孩子，语气平静地问那少年，“你为什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？”
少年脸上露出意外的神情来，“我看起来开心么？我觉得它死得很可怜啊。”
白玉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，摇头，“你说谎”
少年笑了，他点点头，“对的，我是在说谎……我觉得它们死的时候很有意思。”
白玉堂听那少年说完话之后，指了指温泉水，道，“不如你跳下去死一下，让我看看有没有意思。”(①)
天尊找到白玉堂的时候，正听到这一句话。他脚步顿了顿，看向徒弟。小白堂此刻脸上没什么表情，语气平淡，像是真的想知道有没有意思。蓦地，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，看其他人时也是这样的，没到这时，妖王总会伸手弹他。
他并不想徒弟那样看人，于是出声唤道：“玉堂。”
白玉堂转脸望过去，见是天尊。
“要吃饭啦！”天尊跑上了桥，拉起他的手，“你娘他们在前面等着了”
白玉堂拉着天尊的手被带走了，而那个桥下的少年，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走远。
白玉堂在下桥的时候，回头看了他一眼。
天尊这才注意到了那少年，就问，“那个谁啊？新认识的朋友？”
那少年笑了笑，对天尊行礼，“天尊。”
天尊笑眯眯准备跟那少年打个招呼，白玉堂却仰起脸，对天尊摇了摇头，认真地说，“……不要相信他。”
天尊微微一愣。
白玉堂很少这样说话。
那少年也不恼，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，似乎被驳了面子的不是他一样。
白玉堂拉着天尊往前边走：“走吧。”
天尊点头，玉堂说不信他，那便不信他。他宠溺地看着前面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，小白玉堂的手拉着他的手：“你吃完饭想去哪里玩啊？”
小白玉堂没说话，目光落在远远的北方，眼睛里看不出来情绪。良久，他轻轻开口：“我们回家吧。”
天尊看了看徒弟，小家伙在想什么呢？不过小家伙都这么说了，自己当然是顺着他了：“好啊，对了，为师给你准备了礼物，回去就能看到了。”
晚上，天尊带着白玉堂辞别众人回去了。到底还是小孩子，天一黑就犯困，被天尊拿毯子裹住抱起来走，小白玉堂头靠在师父的肩膀上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。
天尊就这么抱着他往外走，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，他家宝贝徒弟最最最可爱了，而且干干净净，所以啊，管他是谁，都别想打他徒弟的注意。这样想着，他转头，略带警告地看了不远处林子里的人，嘴唇一张一合，无声突出一个字：
“滚。”
月光昭不到的林中，是今天上午河边的那个少年，叫白木天
白木天一惊，被这眼神吓了一跳，转过头看别处，心里暗赞果然是天尊。可是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逐渐走远的两人身上，停在白玉堂身上……真是令人羡慕啊……如果是他的话，多好啊。
可惜，命运弄人，有的人生来注定是天之骄子，有些人生来就带着疾病，活到几岁都是个未知。
白玉堂醒来的时候，已经在百花谷了。天尊在他身边抱着被子睡得正香。白玉堂眨眨眼，第一个想法是——他师父居然没迷路？然后意识到天尊赶了一夜路，因为自己想回家。
小白堂眨眨眼，伸手帮师父拽了拽被子。翻身准备下车，结果被人拽住了。转过头，天尊含笑看他：“到家了，为师带你去看礼物吧？”
白玉堂看他，面无表情地“哦”了一声。
天尊坐起来：“错了！这是正确示范。”说着，天尊一捧脸，脸上露出惊喜地笑容，“真的吗？谢谢师父！师父最最最好了！”
白玉堂看了他良久，扭头：“幼稚。”
天尊皱皱鼻子，不过还是抱着徒弟往外走。
到了百花谷，天尊把他放下来，伸手打了个响指。
“呼啦啦——”
白玉堂抬头，睁大了眼睛。
数百只白色的小鸟从头上飞过，伸展着翅膀，滑过蔚蓝的天、碧绿的草，朝着远方飞翔，却又一个转弯飞回，盘旋着，时不时发出“啾啾”的叫声。
白色的，团子一样的，是白福之前送给他的那种小鸟。
“啾啾——”清脆的鸟鸣传来，一只毛绒绒的小白鸟朝他飞过来，白玉堂伸手，小白鸟停在他的手心，抖了抖羽毛，歪着头看他。
白玉堂看着小鸟，伸手轻轻地摸摸小鸟细细的绒毛，然后抬手，小白鸟展开翅膀，上下拍动着飞往远处。
他想起小白鸟死去的第三天，他对师父说：
“它不会回来了。”跟他师父的背影很像很像，无牵无挂，走了，就不会回来了。
“这样啊……”
天尊当时这样回答。
回过神，天尊拉住他的手，伸手指着天边：“你看。”
白玉堂望过去——腊梅枝头，停着刚才那只小白鸟，然后是又一只落下，两只，三只，一树……
“这不一直都在呢。”天尊道。
天尊看着一树的白，还想说些什么，忽然被扑了个满怀：“谢谢师父。”
小白玉堂搂着天尊的脖子，给了天尊一个拥抱。
天尊将手放在徒弟身后，也拥抱了他。
他们说谢谢的次数都不多，长大了更是。
徒弟长大后，天尊会在心底对徒弟说谢谢，尤其是周藏海那次……
天尊看到妖王影像的一瞬间是怔愣的，但他很快地就清楚那是什么——周藏海的几副画和冰玉镜子。
但是……
但是……天尊再重新看到妖王的那一刻，真的有种想扑倒徒弟身上说谢谢的冲动。
妖王的忌日，天尊总是要发上一整天的呆。小时候的白玉堂不知道妖王的忌日，但他知道，那一天，天尊会对着漫山的白雪发一天呆。
他一直记得。
他一直放在心上。
天尊目光落在白玉堂身上，连他自己都未察觉，眸子里有着淡淡的……温柔。他嘴角不自觉的挑起，心里是暖的，满的……
白玉堂扭头，对上天尊的视线，微微愣了一下，不过很快的，他露出一个笑容。发自真心的，一个真正的笑容。
银妖王放下杯子，轻笑一声，单手支着头，温柔地看着自己的这只终于长大了的小鸟。
相护守望，每一句都放在心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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①原文
劳动节最后一更了【明天要开学了555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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