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成玉》【又名《小白堂》】-凌

<伍>

话说五爷的如影随形不是天尊板板正正地教出来的，恰恰相反，是被天尊气出来的。天尊给白玉堂演示一遍，完事了就往树上一躺，开始变着花样吐槽自己徒弟。譬如“哎呀，你怎么这么笨啊，为师当年看了一遍立刻就会了，就凭你还想打败为师，啧啧，果然是五岁的小屁孩。”

白玉堂来气：“是五岁半了！”

天尊挑眉：“明明是五岁半半（①）。”

白玉堂撇嘴：“才不是。”

天尊掏掏耳朵，装作没听清：“什么，四岁半？”四岁半刚出口，就见小白堂“唰”地就扑过来了，天尊在心里暗赞一声，小家伙学的够快的。不过嘛，嘴要是不毒，那就不是天尊了，于是天尊排腿哈哈大笑，一边躲一面指着徒弟嫌弃道：“丢人，你这哪里是如影随形，分明是殷老鬼的胖鸟扑棱。”

白玉堂更气了。结果，结果就是，一天的你追我赶下来，小白堂的如影随形驾驭的特别不错，虽然有些地方姿势不太潇洒，不过不碍事，哪天顶几个茶杯练练造型就好。天尊一边想一边咧开嘴要笑，嘴刚张开一半，迎面一个枕头正中面门，接着又是一阵鸡飞狗跳。

嗯，今天的百花谷依旧热闹非常。

这天，天尊下了躺天山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丑时了。刚到天山脚边不远的村庄，就听见一个小孩的哭声。天尊眨眨眼，停在不远处的树上往旁边的一户人家看，就见披麻戴孝的几个人，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正哭呢，一边哭一边喊爹爹。天尊向来就不喜看世人的悲欢离合，若换了平时，他肯定加快了步子离开，不过嘛，天尊脑袋里就闪过自家徒弟哭着喊师父的样子。天尊一捂心口，哎呀，美得嘞。

于是乎，天尊飞快回了天山，往床上一躺，算着时间，差不多是玉堂起床的时间了，于是赶紧闭气装死。

白玉堂起来，伸了个懒腰，揉揉眼睛，一眼瞅见了屏风后面的床上多了个人，天尊回来了。白玉堂下意识地看了看天色，寅时刚过，他师父应该是醒了的。不知是想到了什么，白玉堂赶紧跳下床。绕过屏风，看见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天尊，白玉堂赶紧伸手到天尊鼻子下，没气！他趴在天尊胸口上听了一会儿，忽然鼻子一酸，眼睛也酸。

天尊刚才就听见他徒弟下床的声音了，还挺着急得，光着脚就跑过来了。有些凉的手伸到自己鼻子下面，胸口一沉。天尊还想着，这小孩怎么还不哭。刚想完，就听见轻轻的啜泣声。天尊愣住了，赶紧睁眼，看见白玉堂眼睛有些红，还没来得及细看，小白玉堂抬手对着天尊的脸就是重重一拳。然后转身就跑，留下一句带着哭腔的“幼稚！”向来迟钝的天尊都听出声音里的愤怒。

天尊一撇嘴，揉脸，小声嘀咕：“死小孩……”说着，穿衣下床。

石桌上摆着的饭菜冒着热气，直到最后一抹白汽消散，白玉堂都没来吃饭，天尊只当小孩子闹脾气的，吩咐白福将饭菜温着。直到辰时高榭背着书袋敲门时，天尊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。拉着高榭就是一顿吐槽，什么“死小孩忒小气”“为师就开个玩笑，你看他认真的”“你瞅别人家小孩儿，跟他一样大的都正搂着大人的腿撒娇”……

高榭听得云里雾里，好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，于是道：“前辈，贤弟不久前问了我一个问题，他问，人一百岁被称作期颐之年，那一百一十岁叫什么。我告诉他说，能活到九十岁的人都很少，更别提一百岁了，能活过一百岁的，全天下不超过五个。当时贤弟没说话，只是点了点头，然后又继续看书了。”说着，高榭看了一眼天尊，老爷子这会儿正望天呢，高榭觉得时机到了，给他最后一击：“贤弟没觉得你赖床，直接探鼻息听心跳，说明贤弟是非常非常非常得在乎你，这次确实是前辈不对了。”

话音刚落，天尊嚯地站起来往百花谷深处跑：“玉堂，为师错了。”高榭眨眨眼，低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被塞到手里的一坛子酒，上好的女儿红。高榭默默起身，抱着酒下山回家了，今天课是上不成了，不过他祖父心情定是会不错的。

天尊在腊梅树下找到白玉堂的时候，小家伙穿着里衣，光着脚，头发散着。看到他了，白玉堂转过脸去不看他。天尊扑过去搂住徒弟就开蹭：“玉堂啊，为师错了，跟为师去吃饭吧。”

后来天尊认真教了白玉堂怎么判断人的生死。自己是个遇事就躲的人，能逃避就逃避，最后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去，只剩下自己一个。白玉堂是这世上为数不多带给天尊温暖的人，也是唯一一个让他对“人”这类生物改变一些看法的人。他希望他的宝贝徒弟不会走上跟自己同样的路。这条路有多苦，天尊已经尝过一遍了，不想让自己的徒弟再尝一遍（②）。

为了弥补，天尊决定带白玉堂下山玩。这一趟，白玉堂可是有奇遇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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①：五岁半是指五岁零六个月，五岁半半在这里其实是指五岁零三个月。

②：貌似是林淼那一章，白玉堂一眼就看出他大限将至。当时林淼说：“不愧是天尊，对自己徒弟真够狠心的。”因为教过白玉堂这些，白玉堂就能知道天尊什么时候会死，而展昭他们却不知道，殷侯他们没有说这个方法，只有天尊教过白玉堂了。不过我觉得吧，殷侯一直都在面对，然而最后结果确是那么残忍，于是他暗示展昭，可以适当逃避;而天尊一直都在逃避，不愿意面对，结果也是不如人意，于是他暗示白玉堂，不要逃避，要去面对。不管是哪一种，都是他们对展昭和白玉堂的爱，不希望他们走自己的老路，跟自己一样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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